“他叫瀚昭，是你說的重要之人。”

“他是……師父所愛之人嗎？”白棠看著男子，遲疑地問。

等了許久卻未等來穆珂的回答，白棠將頭轉向師父，只見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柔情。

穆珂緩緩走到瀚昭身邊，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，半晌才低沈而又堅定地回道：“是。”

白棠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震驚，試探性地問道：“他……好像是魔族？”

穆珂點點頭，“他是魔族，也不是魔族。”

“那他……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？”白棠看著男子繼續問道。

“數千年前的一日，天界的司塵仙君不知為何，突然與瀚昭打了起來，我與當時的天帝趕到現場時，瀚昭正要對司塵仙君打出致命一擊，見此情形，我只得將瀚昭打傷，可司塵卻借此機會拔出了瀚昭的靈根，當他拿著靈根仰天大笑時，我和天帝才意識到，這根本不是與眾仙交熟的司塵仙君。”

“我與天帝合力對付那假司塵，最終卻仍被他逃脫，直至今日，我還記得瀚昭看我時失望的眼神，他說，穆珂，直至今日你都未信我。”

穆珂深深嘆了口氣，繼續道：“從此，瀚昭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。這數千年來，我一直在尋找他靈根的下落，但是終無所獲，其實倒也並非全無所獲，也曾被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。”穆珂說完，看著白棠，“這線索，與你娘親有關。”

“我曾用易術推演出你娘親香消玉殞之地，又去現場查看，在現場我感受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氣息，那氣息，與司塵仙君被戕害之時的氣息十分相似，我懷疑，殺害你娘親和殺害司塵仙君的是同一人。”

“我娘親？”白棠大驚。

穆珂微微頷首，“如今你也大了，馭靈術亦修煉得小有成績，是時候告訴你了。”

聽了此話，白棠突然想起一件事，遂問穆珂：“師父，那位司塵仙君是否曾習得轉魂法術？”

“你如何知曉？”穆珂駭然道。

“是我認識的一個妖界之人，他說妖界的老妖尊就曾被人施了轉魂法術，還曾懷疑是魔王為之，可是待我們到魔界查看時，卻發現魔王早已魂飛魄散了。”白棠思索著說道。

穆珂的表情愈加凝重，緩緩說道：“當年司塵仙君逝世後，我與天帝為息事寧人，對外只稱他是修煉途中不慎暴斃，可這麽多年，我們並未放棄尋找當年那人的下落，如今聽你這樣一說，想必那個假司塵戕害了司塵仙君後便去妖界對妖尊施了轉魂術，隨後又殺了你娘，還殺了魔王，可為何要殺這幾人呢？”

“徒兒暫時也想不太明白。”白棠搖了搖頭。

“不管是為什麽，此人修煉已達上層，司塵仙君雖不是天界最厲害的仙君，修為也是拔尖的幾人中的一個，你娘亦是拔尖的，那魔王也不是好對付的，此人……他日必成大患！棠兒，我們速回天界，這萬年來，天界方才過了些平靜日子，萬不可再毀於此人手中。”

“啊？師父，你不找靈根啦？”白棠訝然道。

“有了覓靈鏡，何時都可以找，如今之際最重要的事是加強天界的兵防部署。”穆珂邊說邊已大步走向洞外。

白棠忙快步跟上道：“你不是早就不管這些事了嘛……”

穆珂未理會白棠，不到一炷香的時間，兩人便已回了天界。

在天界大門，穆珂與白棠碰到了神色匆匆的燕漓和景煜。

白棠高興地上前打招呼，“燕漓仙君，你這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燕漓神色覆雜地說：“下凡界。”

白棠見燕漓神色不對，問道：“是出了什麽事兒嗎？”

燕漓猶猶豫豫沒有說話。

白棠更加疑惑，只聽燕漓身邊的景煜道：“凡界一地出了怪事，一夜之間被屠了所有生靈。”

“何地？”

燕漓看著白棠，略帶憂慮地說：“鬼市。”

白棠心中大驚，轉頭對穆珂元君道：“師父，鬼市我有許多朋友，棠兒想與燕漓仙君一同下凡界看看。”

穆珂點點頭道：“去吧。”

淩微宮的柳如瀾怎麽也等不到白棠，只得伏案寫起書信來，承頤已發來兩封信函催他回去，他是再不能拖了，寫好書信後，柳如瀾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淩微宮，便施了個法訣回了妖界。

誰知他前腳剛走，書信就被化為人形的珠珠撕了個粉碎，“哼，能安什麽好心。”

珠珠說完，摸了摸幹癟的肚子，轉身進後廚找吃食去了。

這一邊，白棠、燕漓、景煜三人剛到鬼市門口就被驚呆了。

鬼市的門早已大開，裏面沒了燈火照耀，黑漆漆的一條小路延伸至不可知的盡頭，陰風吹過，遠處的烏鴉低鳴，白棠一陣晃神，以為自己正走在黃泉路上。

“大家小心點，白棠，你跟緊我。”燕漓低聲囑咐道。

白棠點了點頭，雖然這些年她也見過不少死屍魂魄，可怨氣煞氣如此之大的地方她還是第一次來。

上一次在峋山，她見識了什麽叫做屍橫遍野，只是師兄弟們都是修煉之人，峋山派整個一門的怨氣還不及此地的十分之一。

一想到師兄弟們，白棠的心再一次擰絞了起來。

三人輕盈的腳步落在鬼市的石板路上卻極為清楚。

“怎麽還有這麽多瘴氣？”景煜施了個閉氣訣。

其實不止瘴氣，血腥氣，腐氣亦混在其中，路邊隨處可見被撕成幾塊的小妖，胳膊腿扔得哪兒哪兒都是。

甚至連斷手鬼都沒有逃離毒手，魂魄被撕成了無數片，那些被撕碎的魂魄再無法拼湊成型，只留下巨大的怨氣徘徊在周圍不肯散去。

鬼市中的客人也沒有逃過被毒害的命運，各界之人的屍塊均有，凡人的、魔族的、妖族的、邪族的，不幸中的大幸是，這一次沒有天界之人違規下來買碧幽果，令燕漓稍稍松了口氣。

“太殘忍了。”白棠忍不住說道。

“景煜，查查還有沒有活口。”燕漓沈沈地說。

“好。”景煜領完命令便四處仔細查找起來。

白棠跟著燕漓一起查找，鬼市的店鋪攤子早已被砸的砸掀的掀，她憑記憶拼湊出原來鬼市各店鋪的位置，將被掀翻的攤子慢慢扶起。

越整理她的心情越沈重，最後走到一片小小的空地前，蹲下身，許久沒有說話。

燕漓見白棠神色異樣，亦在她身旁蹲了下來，輕聲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這是桃婆的攤子。”

白棠緩緩走上前，將破碎的木條小心翼翼地拼湊起來，試圖搭成攤子原來的樣子。

那些破爛的木條在白棠的手中重新撐起了一個小攤，仿若這廢墟中唯一存活的生機，白棠的眼中閃過一絲期冀，或許……還有人活著。

景煜一路小跑地回來，有些氣喘地對燕漓說道：“仙君，那邊有個完整的。”

“還活著嗎？”白棠滿臉期待地問。

景煜低下頭，輕輕搖了搖。

小攤子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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